任茂盛【小说】又见水杉红（二十一）

图文//任茂盛（湖北利川）

第一次高考

伴随着漫山遍野斑斓变换的色彩，小茂在希望、自卑、兴奋、失落、静心、烦躁的各种情绪中迎来了1977年的10月。

星期五的晚上，桂老师来到教室，向大家宣布：关于高考的方案和时间已确定：由各省自行命题、组织考试。大专和中专分别命题考试；湖北省的考试时间定在1977年12月10——12日，类别确定为文科、理科。参加考试的对象主要是往届毕业生，各学校也有少量在校学生的参考指标。对于各学校的指标，县里还没分配。学校鼓励在校生积极报名，根据分配的指标安排参加考试。请大家服从安排。

“同学们！”桂老师见大家一脸茫然，笑了笑道。“文科的考试科目确定为：语文、政治、数学、史地。理科考试科目为语文、政治、数学、理化。各四门科目。这样的划分估计明年也是如此。”

“啊！史地就是历史和地理作为一个科目吗？”

“理化也是吗？怎么出这个题目呢？”

“文科、理科都要考语文、数学、政治吗？”

大家纷纷提问道。

“嗯！估计史地、理化是在一张试卷上，分别出题。”桂老师耐心地说道。“今年估计有这么一两个同学可以参加考试，注意：在校生不能报考中专。”

“啊？！为什么呢？”对于想尽快跳出“农门”的农村学生不解地问道。

“我想这可能是国家一方面想尽快挖掘人才，另一方面也是对在校生的保护。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桂老师想了想道。“由于我们的新课尚未学完，这次被选上参加考试的同学，全当是作为一次演练，因为这次的考试不影响明年的参考。现在的关键是请大家根据自己的爱好，成绩情况确定是学理科还是文科。正好明天是周末，大家晚上回去后征求家长的意见。估计学校会将现在的班级打乱，分为文科和理科班来针对性地学习！”

下自习后，桂老师叫住小茂道。“虽然我是班主任，物理老师，但根据你的情况，我还是建议你报考文科为好！你回去征求一下家长的意见吧！”

“哪学医或当老师应该是文科还是理科？”

“学医肯定是理科，当老师文科理科都是可以的！要尽快做出选择哦！”

第二天下午回到家里，见父母都在家，赵表大也在。小茂高兴地叫了一声“赵表大！稀客、稀客！”

赵老师笑了笑“我回老家休息了几天，你爸爸妈妈非要我们在你家玩几天呢！”他又指了指坐在身边的比小茂大三四岁的女孩儿道。“这是你表嬢，叫小琴。”

“小琴嬢嬢好！以前怎么没见到过您？”见小茂一口一个“您”，小琴害羞地“小茂好！知道你的很多故事呢！”接着又说到“幺爷（土家族对父亲的称呼）专门带了一些苹果，你不能全部吃完，要放几个在茶叶罐里哦！”

“哈哈哈哈！”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个......”这时轮到让小茂不好意思了。

“长辈要有长辈样，不能再笑小茂吃苹果的事了！”赵表大笑着说道。“这次我是带你表嬢去跟我学中医呢！你不是想学中医吗？现在恢复高考了，你考来就是啊！”

当时，为了保护和照顾知识分子，特别是传统医学——中医，政策规定中医学教授可以带一个子女到身边一边学习一边照顾老人。这小琴嬢嬢后来成为了全省知名的中医学专家。现在看来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是啊！”父亲严肃地说道。“你们学校传达了高考的方案吗？你是什么想法？”

小茂汇报了方案，然后说道。“桂老师的意见是我最好报文科。”

“你文科成绩是好一些，但文科我认为学了也就是写写文章之类的，没有实际作用。还是学理科吧！”母亲商量道。

“这个......”

“文学艺术也是可以的！看看你想以后干什么？”赵老师道。

“你的个性比较张扬，口才又好，如果学了文科后，随便发表一些文章或演讲，很容易惹来麻烦！”母亲严肃地说道。

那时，“四人帮”大兴文字狱的流毒还未肃清，大家都还心有余悸。

“可是，理科的物理我简直没法学啊！”小茂苦笑道。

“毛主席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你只要一心想学好，就一定能学好的！”母亲坚定地说道。

就这样，小茂稀里糊涂地决定学理科了！

由于有客人，小茂在星期一早上才到校。

还是熟悉的校园陡陡的石梯，还是校园五彩斑斓的林荫道，还是一路小跑到学校。小茂却心绪不宁，一片茫然......。

来到操场，远远见到一位个头不高，头发有些灰白的老者，早上的阳光仿佛让他镀上了一层金色。原来是史地俞老师，他手里拿着一叠书籍，见到小茂高兴地叫了一声“小茂：我都等你一会儿了呢！快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些史地学习资料。”

小茂......

原来，学校师资稀缺，历史地理都是俞老师一个人教。由于班次多，又是两门课，他往往忘记了进度，常常上课时问学生：“我的地理上到哪里了？”

“讲到经纬度了！”

“哦！好!所谓的经纬度，是为了标明地球上某一个位置而建立的一个坐标系，经度是为纵坐标，纬度是为横坐标。只不过这个坐标是在地球的表面。”

这样的描述，让大家一下子明白了经纬度的意义。

见小茂没什么反应，俞老师又说道：“昨晚学校开会，确定了你和小戴参加高考，你考文科，老师们都非常看好，所以安排我负责你的史地课程的辅导呢！”

“我......”

“别担心！我们分析了你的情况，语文、政治是你的长项，不需要特别下功夫，数学梅老师会专门注意你的，史地我对你有信心，只要按我的要求，一定没问题！何况高考录取是按总分划分，你数学差一些，其他科可以补上啊！”

“我！”小茂感动又内疚地向俞老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俞老师，我家长要求我考理科！”

“啊！理科？你确定？”俞老师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

“那就安心学习理科吧！”

望着失望而去的俞老师哪被朝阳拉得长长的影子逐渐消失在校园层林尽染的深处，小茂心里五味陈杂，忐忑不安......

几年后，小茂毕业分配到县里一所重点高中，和俞老师同事，俞老师常常叹息道：你当时如果是考文科，一定会上一所很好的大学啊！当时就你的语文、政治可是高分呢！

唉！人生没有彩排，也没有如果......

树叶被寒风一片片吹落，大地也逐渐变得荒凉、风中带来一阵阵寒意，让清晨的水田、水沟都铺上了一层薄冰。1977年的高考时间到了！

小茂带着忐忑的心情，与众多“大同学”一起走进考场。语文考得很顺利，作文题是《学雷锋的故事》，小茂回忆了一下写过并且得到老师表扬、修改后的作文，洋洋洒洒地完成，其他题目虽然也有许多做不好，但顺利完成。高老师在考场外也看到了试卷，待小茂出来后一问情况，高兴地说：你没让我失望！考完后，你将作文默写一份交给我，我要在往届生培训班里作为范文来讲。

那些往届生，大都作为下乡或回乡知青，因为高考，大队特意批假参考或复习。这次考得不好的学生，区教育站特意安排古镇高中办培训班，都是免费的，这在后来是不可能的。

政治也还比较顺利。可数学多数题目看不懂，理化更是一筹莫展。看着试卷才真正体会到“两手按白纸，两眼望青天”的滋味，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突然窗外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那是粪桶系与扁担摩擦发出的声音，人家在挑粪种洋芋了！这在平常不过的声音，此刻却是那样的熟悉、亲切。看来这应该就是小茂的生活吧！

高考完了。由于小茂的语文考得比较好，又因为语文老师将他的作文在往届生培训班上作为范文来讲，所以大家都认为小茂能考上，一时之间小茂成了古镇“名人”，许多乡邻和父亲的朋友都来家里祝贺。看着满堂高朋，小茂只好悄悄地扛上锄头到“自留地”挖土、整地，准备种洋芋，直到天黑，估计客人们都走了才悄悄回到家里。

“你都跑到哪里去了？那么多叔叔伯伯都来看你！”父亲埋怨道。

“我挖土去了，洋芋也该种了！”

“嗯！以后这些事，家里请人帮忙就是了！快吃饭吧！家里来了客人，做了好吃的，我们都给你留着呢！”父亲还是兴冲冲地说道。

小茂默默地吃饭。

“你怎么情绪不高？都认为你考得好啊！”细心的母亲感到不对，问道。“难道不行？”

“语文和政治没什么问题，可数学、理化我根本都做不来啊！”

“这么说，没考上的希望？”父亲问道。

“肯定不行！明年再考吧！我在想能不能改考文科？”

“不行！”母亲坚决地说道“做事要学会坚持，不要三心二意！要下决心克服一切困难！要相信自己、相信老师、相信家长会全力支持！”

“嗯！还有半年，只好最后冲击了！”小茂只好说道。

“下定决心，不拍牺牲。排除万难，啊！......”小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哥哥面前。“以后有好吃的我都留给你！”说着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放到小茂手里。

小茂摸了摸小宁的头。“好吧！我们一起加油！”

一个从未有过的不眠之夜让小茂似乎又长大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未完待续）

作

者

简

介

作者：任茂盛，湖北利川人，土家族，60后。毕业于湖北大学化学系，恩施州生态环境局利川市分局高级工程师、宣教室主任。长期从事环境宣传教育工作，主编了《利川市中小学生生态环境知识读本》《农村环境保护宣传画册》《农村环境保护知识手册》和反映利川市生态环境状况的《绿色家园》，撰写了《走近母亲河》、《大美利川山水家园》等环保专题片脚本。是湖北民大化环学院兼职副教授，利川市委党校外聘教师，中国职工摄影家协会会员，恩施州摄影家协会会员，利川市摄影家协会秘书长，利川市旅游发展促进会秘书长。摄影作品及宣传报道、散文、游记等分别在《中国环境报》《中国法制报》《湖北日报》《蚂蜂窝旅游网站》《恩施日报》《恩施新闻网》《利川新闻网》等媒体发表。2019年被评为恩施日报优秀通讯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