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茂盛【小说】魂系夷水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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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系夷水源（十）

文//任茂盛（湖北利川）

困境中的坚持（4）

市里的文件明确规定，只有单位职工才能购买，按照百分之六十的优惠价格，但必须在一个月内付款购买，否则就不能再居住单位的房子。茂工住的房子有80多平方米，为三室两厅一厨一卫。按百分之六十计算应付8400多元。茂工自己有2000元。这2000元还是原来在学校时，虽然基本工资只有86元，但课时补贴、教研组长补贴、班主任津贴、补课费、资料费、刻钢板费【那时没有电脑，没有打字机，资料、习题及平时测验试卷都是老师用钢板刻蜡纸后用油墨机印刷，每刻一张，工资0.4元（作者注）】等，每月有300多元，玉也差不多，所以两人加在一起有600多元，两年下来还存了4000多元。当时家里买房，按母亲的要求要凑7000元，便又向同事借了3000元一同送回家。母亲说：其实不差这点钱，送回来了，就放我这里吧！后来由于玉生病住院、上学、还账等原因，母亲还回来了。目前只剩下2000多元，还差6000多元，一个月内无法筹集这么多啊！

正一筹莫展之际，儿子放学回来，告诉他：奶奶让下午回家一起吃饭，商量事情。

回到家里，弟弟小宁也在，大家一同吃饭、喝酒。自然就谈到住房制度改革的事。小宁单位也传达了市里的精神，这是全国性的改革。他们单位有一套5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原房主因为家里有房就让出来，小宁打算买过来住，大概要4000多元。

“我们这几年做火腿生意还是赚了一些钱。老大在这个生意中也出了不少力。现在基本操作都会了呢！”母亲笑了笑说道。

“嗯！除了不敢动刀修型外，都可以了！”茂工答道。

“你送货的路线和收货方都熟悉了。如果你来做应该是可以啊！不过你们都有工作，也只能抽空帮帮忙。”

闲聊了一会，母亲说：“你们都决定要买单位的房子，是可以的！我和你们爸爸商量了一下，打算给你们每人资助4000元。不够的你们自己想办法！”母亲说道。

“是啊！老大你都工作十多年了，现在买个房子都没钱，还需要大人帮助。自己想想吧！这个老大是怎么当的！”一直没作声的父亲批评道。

拿着这一笔“巨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里，见儿子已睡下，茂工看着熟睡的儿子，一种内疚、孤独、无助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轻轻地为儿子盖好被子，默默地关上门，不由自主地向外面走去。

如水的月光洒向大地，冷冷的清辉将正在修建的夷源大道映照得缥缈神秘，大道两边新修的一些房屋，如同一尊尊怪兽，忽明忽暗地蹲着。那几座无主的孤坟兀自安静地静立在原地，明亮的月光下也没有阴雨天的荧光闪动，周边的小山丘上偶尔传来一声两声夜哇子的叫声，反而让这夜晚显得更加寂静，夷水河边的杨柳轻轻飘动，在水面形成一道道变换的阴影，月亮也在微波上荡漾……同样的月光，同样的安静，却没有上高中时月光下的天真、激情。父亲的话反复在脑海中回响。是啊！都工作十多年了，却一事无成，买个房都无钱，还得父母支助。一向对金钱不太追求的茂工才深深体会到：“汉子无钱三声哑”的滋味。

回想这十多年的工作，当了十一年的教师又转行来到监测站。工作上可是非常认真努力。十一年中，带过七届高中毕业生，考上北大、北师大、武大等学生也不少，离开学校时就是中教一级（中级职称），还担任化学教研组长，校团委书记。同时也带着弟弟读完了初中、高中送上大学，而今他也参加了工作。玉的妹妹也读完书出去打工，应该是事业、家庭都尽力了啊！来到监测站，很快熟悉了工作，还成为了工程师。可为什么还是如此一贫如洗？不是说知识改变命运，努力就有回报吗？我的回报呢？......

现在还差2000多元，怎么解决？茂工梳理了自己的同事、朋友，才发现都是靠工资过日子，都面临购买单位房子的问题。以前国家对工作人员采用的是低工资、低消费、福利住房。这突然进行房改，工资没上去，福利却取消，要求一下子付出相当于几年工资的“巨款”来购买住房，大家都很困难。该怎么办呢？一支支劣质香烟抽得口干舌燥……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从烈士陵园的纪念碑旁洒向河面、小山、正修建的大道、监测站的楼房……新的一天来到了！茂工默默地将一地的烟头、烟盒拾起，用夷水河的水洗了洗头、脸。还有事情要做呢！便快速地回到家，为儿子做早餐。

上班时，接到玉打来的电话，原来她也知道了住房改革的事。茂工大致说明了情况。玉说道：“只差2000多了，没问题，我的一个闺蜜在乡下供销社管一个门市，借点钱没问题，我来给她写信，你去一趟就行！至于还钱，从现在起，你不需要给我寄生活费了，我在当两个学生的家教老师，期中考试，这两个学生成绩提高很多，家长很满意，还为我涨了工资发了奖金呢！”

“可是，你的身体还在恢复中，本来就应该学习之余多休息，还得补充营养呢！怎么可以这么辛苦地当家教？”茂工心疼地说道。

“没问题，上次的治疗效果很好，我又加强了锻炼，身体恢复很好，你就放心地按我说的做！”玉说完就挂了电话（那时从省城打电话回来，电话费比较贵，非必要都不会打电话。）。

玉的闺蜜茂菊，是她高中同学，毕业后到一个管理区的供销社工作，自己管了一个门市，进货、销售都是自己操作。因而在现金上比较自主。

周末，茂工安排好儿子后，乘乡镇班车，绕过盘上路，来到茂菊工作的公母寨管理区。

这供销社是一栋大约七十年代的建筑物，为石墙结构的二层楼房，迎面是三个大门，里面是一排货柜，营业员就在柜台后。茂工走进去，见许多背着背篓、提着瓶瓶罐罐的当地农民在排队购买物质，有的打一斤煤油、有的买一把农具，有的买烟、买盐、买钉子、螺丝什么的……个头不高，有点清瘦的茂菊忙着取货、算账、收钱、找零，忙得不亦乐乎。茂工不忍打扰，便慢慢地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货架。还真是多啊！从水果到大件农具，从文具到五金工具，从食盐到煤油，简直就是一个农村生活的“百宝库”，这得需要多大的精力和耐心啊！

“啊！茂老师你来了？来多久了？”正忙碌着的茂菊抬头见到茂工热情地招呼道。

“哦！刚进来，你先忙吧！这么多人等着呢！”茂工笑着答道。

“没事！茂菊同志来客了，您先招呼吧！”人群中一位年龄较大的人说道。

纯朴的农民，给工作人员都尊称“同志”，为表示尊敬，往往都在称呼时加上一个“您”。

“是哦！您先招呼客人吧！我们不急！”大家都纷纷说道。

看得出，茂菊在这里人缘很好。

“要得！”茂菊回答了一句，推开柜台门，柜台后有一扇门，让茂工进去说道：“里面茶泡好了，烟也放在桌子上，自己取，我忙完就来做饭！”说完又匆匆回过身去营业了。

茂工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十来平方米的房子，靠里面是一座当年农村常见的双孔柴灶，其中一孔柴火正旺，锅里飘出阵阵肉香。茂工添了一把柴火，回过头见房子中间是一个较大的钢板烤火炉，炉面相当大，应该是冬天取暖，平时当餐桌用，上面果然有一大茶缸，还热乎着，旁边是一包金芙蓉烟（当时是好烟呢）。看来她是早收到玉的信，知道茂工要来，都作了准备。

不久，茂菊进来道：“没办法，今天是赶场，比较忙！怠慢了！”说着，拿起“桌”上的烟打开，抽出一支递过来“这是我老头儿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就不要客气了！”（“老头儿”是茂菊对她老公的昵称）

“应该是我打扰了！”茂工问道：“你每天都这么忙吗？够辛苦的了！”

“也不是！赶场才这样的！”茂菊一边说着，一边洗了手，从酸菜坛子里取出菜来切着“老头儿昨天就回来了，本来打算陪你喝酒的，今天早上接到电话去市里报账，就走了，说不定你们在路上错过了！”

他家老头儿是镇供销社会计，每月都要将各管理区门市的账汇总后到市供销联社报账。

“嘶……”她又从锅里取出煮熟的肉，切了起来。“收到了玉的信后，老头带回来1000元，我这里也准备了1000元，看够不够？如果不够，我今天的营业款应该有好几百呢！”

“够了，够了！”茂工终于插上话“你还得留下流动资金进货啊！”

“没事儿，都是老熟人，常常是一个月或半年结一次账的！”他一边炒菜，一边道。“弟弟一会儿就来，可以陪你喝酒呢！”

果然，响起敲门声，她弟弟进来了“茂哥，好久不见！”

“你是怎么才过来？”她一边盛菜一边埋怨道。

“我是先交了牛，结了账才过来，好安心陪茂哥喝酒呢！”他弟弟在做肉牛生意，从都亭山收购肉牛赶到这边来卖，都是靠徒步赶牛。

席间，他弟弟讲起了“生意经”：“这个行当，还是比较赚钱，如果运气好一天可以赚上三五百元，当然也有风险，赶牛走山路要非常小心，不然甩死一头牛就亏大了！”

“为什么不用汽车运输？”茂工问道。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走路是抄近道，只有几十里路，如果汽车运，要绕很远，而且运费也贵，不划算！”他弟弟也是心直口快、滔滔不绝。“其实每年也就几趟，剩下时间还得做其他生意呢！”

就这样，饭饱酒足，带着借来的钱，带着朋友浓浓的情谊回家了。

回到家，儿子期期艾艾地说道。“班主任叫您明天一早到学校去！”

“啊？怎么啦？”儿子在学校一惯表现都好，经常得表扬，几乎没有叫家长到学校去过。

“我也不知道！”儿子委屈地说道。“是不是今天上面来检查卫生，我说了句实话？”

“什么实话？”茂工不解地问道。

（未完待续）

作

者

简

介

作者：任茂盛，湖北利川人，土家族，60后。毕业于湖北大学化学系，恩施州生态环境局利川市分局高级工程师、宣教室主任。长期从事环境宣传教育工作，主编了《利川市中小学生生态环境知识读本》《农村环境保护宣传画册》《农村环境保护知识手册》和反映利川市生态环境状况的《绿色家园》等。是湖北民大化环学院兼职副教授，利川市委党校外聘教师，中国职工摄影家协会会员，利川市摄影家协会副秘书长。摄影作品及宣传报道、散文、游记等分别在《中国环境报》《中国法制报》《湖北日报》《蚂蜂窝旅游网站》《恩施日报》《恩施新闻网》《利川新闻网》等媒体发表。2019年被评为恩施日报优秀通讯员。